龙抬头的那天

手可摘星陈

一
　　 公元2017年2月27日，农历二月初二，星期一。
　　 “二月二，龙抬头，风雨顺，又丰收。大仓满，小囤流，好年景，春开头。”于冒林老爹一边唱着民谣，一边按着当地的风俗，在春龙节这天用草木灰在自家的院子里，画一个圆圈，打个十字架，里面撒点麦子玉米高粱谷子大豆等农作物，来象征五谷丰登，祈求今年是个好年头。
　　 就在这时，听见有人喊：“不好了！不好了！修铁路的人来了，正在南岭大地那儿用推土机，推地呢！”
　　 冒林老爹忙放下手里的工具，招呼着：“老婆子，快走！修铁路的人，真的开始动工了！”老两口门也顾不得锁，先后出了家门，在街道上，和其他听到信的左邻右舍们一起，急急的朝着南岭大地而去。
　　 南岭大地是村子里最好的耕地，当他们到达那儿时，那块白底红字的“基本农田保护地”的大石碑，已经被挖掘机抓起来扔在路边的排水沟里了。闻讯赶来的几百临山村的村民们，看了心里一阵心酸！
　　 哪有这么干的！不和我们谈好理赔事项，就敢私自把老百姓的耕地给毁了修铁路的道理？于冒林老爹一眼，就看到一台挖掘机正在抓起他才栽了六年的大樱桃树。那樱桃树正是盛果期，一棵树的产量二三百斤，经济效益很可观，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一群自称是修铁路的人，擅自给连跟拔了，这不是来砸饭碗吗？他的老伴第一个冲了过去，坐在了那挖掘机前面。“先把我压死，你们再抓树推地吧！”于大娘边哭边嚷着！
　　 “按着原来计划，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在，不能让孩子们参与进来！”村子里有威望的刘四伯伯对还没开学跟来的一些十七八岁二十岁左右的学生们说：“待会儿，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你们一个不许动，全部退后做你们应该会做的事！”
　　 “对！有我们在，你们小人靠后！”一些六十左右岁的大娘大妈们说着。她们纷纷的也进入了地里，围坐在于大娘的身边。不一会一百五六十位老大妈们坐了一地，挡住了施工的队伍！
　　 修铁路的人员在打电话！
　　 “今天会有一场硬仗！”退休的孙老师对着在场的大爷大妈们说：“记着，待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就是坐着，保护自己的土地，不许动手！我们不是暴民，不是聚众闹事！”
　　 早年间当过村妇女主任的郝二姑从地上站起来冲着刘四伯伯喊着：“四哥，你打电话，联系几台大客车吧！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老爷们不要管我们，你们走吧！”
　　 几个胆小的女孩子听了长辈们的对话，心已经突突的加快了跳动，开始害怕的落泪了！她们跟在胆大的男孩子身边，和他们一起拿着手机拍着相片，发着微信qq……过路的大小车辆也停了不少，好奇的站在那里要一看究竟。
　　
　　 二
　　 2017年农历二月二，上午九点十二分。
　　 镇里的土地助理周山谷开着路虎第一个赶到了这里。在他的车后，三十多台的车前喷着“行政执法”大红字的面包车风驰电掣而来。呼啦一下子，二百多名身穿着蓝黑色制服的高大威武的青壮年的男子下了车。在这支队伍的后面是二十几台的急救车也尾随而至！
　　 土地助理挥手说道：“打！给我往死里打！问问他们再闹不闹事了？”
　　 这些大汉凶神恶煞般的冲进了地里，对坐再地上的年迈的大妈们开始了拳打脚踢！
　　 一时间，哭声骂声叫喊声……现场一片混乱！于冒林老爹和另两个老伙伴没听事先的计划，看见老伴被打完后，被三个行政执法人员抬着，像丢麻袋包似的摔在那里，他们把这些大妈一个一个的往一块丟，堆成一垛一垛的，忍不住奔过来和他们讲理。他喊着：“你们打这些老太太们算什么英雄？有这本事你们去收复钓鱼岛去！”话音还没落，被四五个大汉一顿拳脚打昏了过去。一起过来说理的另两个老人也被打得满脸是血晕了过去！
　　 刘四伯伯和陈老师他们租的车这时也来了。郝二姑在人堆里爬出来，抹了把鼻子里的血，踉跄着走出来对他们喊着：“走吧！快上车！这次你们直接去省里吧！家里有我在！”
　　 “走！不走我们这次地也没了，打也白被打了！”
　　 “走！就不信这世上没了说理的地！”
　　 ……剩下的二百多的大爷们含着泪水坐进了四台大巴里！
　　 车子刚发动，几辆警车堵住路。
　　 “你们要到哪里去？下来！”一名警察喊到。
　　 这时，村子里的一位大三的男同学带着其他的高中初中的弟弟妹妹跑了过来，齐刷刷的跪在了警车前。
　　 孩子们从一开始的害怕，到现在看到大妈们被打，大爷们被堵，他们知道不能再沉默了！
　　 一个女孩拿着举手机问道：“警察叔叔，我们的土地被人一分钱也没给就占用了。我们家人来保护土地，被人打了，我打110报了十几次，你们来了怎么不去管他们来堵我们去上访的车干什么？”
　　 另一个女孩哭着问：“警察叔叔，我看电影电视里，日本鬼子和国民党才镇压欺负老百姓，你们说你们是，是……”孩子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这时，刘四伯从车上走下来。“扑通”一下子也跪在了警车前，他老泪纵横说着：“警察同志，我们不是无理取闹，是我们的土地被人白占了，我们村子人被人打了，我们活不下去了！我们上访就是找一个说理的地方。如果说，我们上访是犯法，那么国家为什么还要设立这么个违法部门？”
　　 一名警察说：“我们不是不让上访，有什么事可以去镇里市里解决！”
　　 “镇里市里要是能解决了，会出现今天的场面吗？我们临山村不大，过去偏僻，被戏说为兔不拉屎，雁不展翅。可是我们并不贫穷，我们依山傍海不愁吃喝，孩子没了学费去海里赶趟海，钱就来了！现在，上级要搞石化把我们的海域污染了。把海域的沟添平了，改变了我们的水道，这又要修铁路来占我们的地，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不能再不管再不出头了！”
　　 刘四伯顿了一下提高了声音慷慨激扬的说道：“我们这个岁数，再活个十年八年的也好凑合，等到十年八年后，我们的下一代出外打工回来，看看家乡资源全没了，问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都哪去了？让我们怎么回答！死了都不敢进祖坟，我们没脸见祖先呀！”他说到这里放声的大哭了起来！
　　 那个大三的男孩跪着走过来，抱着他说：“四爷爷，不哭，我已经把我们这儿的视频和图片发到了新浪微博和贴吧上了。也艾特了我的同学朋友帮着转发！不会没人管我们的！”
　　 “对！四爷爷，我们也发了微博朋友圈！”
　　 “不会没有讲理的地方的！”
　　 几个警察聚在一起嘀咕了一阵，他们把警车移开，给大巴让了路！
　　 这些警察们转向了地里，喊着：“住手住手！快把伤员送医院，找几个人去警局录口供！”
　　 那些穿着制服的大汉们听了，迅速的撤离了现场，坐着喷着行政执法字样的面包车扬长而去！
　　 于大妈从人垛里爬出来，抱着于冒林老爹喊着：“老头子你醒醒呀！你醒醒！”
　　 于老爹睁开眼对围在他身边的乡亲们，用微弱的声音唱到：“二月二，照房梁，蝎子蜈蚣无处藏。
　　 二月二，龙抬头，蝎子、蜈蚣都露头。”
　　 “老头子气疯了，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唱歌！”
　　 “嫂子别哭！大哥说的对，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蝎子蜈蚣都露头了！看它们能猖狂到哪里去？”郝二姑安慰着于大娘说。
　　 她们一起陪着于冒林老爹，跟着救护车向市医院而去！

小明五羊

现实的社会，真实的事件，可惜不可说呀！

老K.

镇里的土地助理周山谷开着路虎第一个赶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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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细节，一，土地助理，这个官职存疑；二、开着路虎虚构是否失真？首先，既然是政府部执法，就应该开公务车，公务车是不可能有路虎这种豪车的。

老K.

二十几台的急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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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阵仗，过于夸张的也。这就是说，镇土地管理所准备充分，准备流血的喽。

老K.

这篇小说，采用传统现实主义手法叙事，小说六要素i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起因经过结果。或者说，老老实实，不，踏踏实实按时间顺序完成。有戏剧冲突，精彩的细节，表现了在经济社会迅猛发展过程中的矛盾与问题。深得作者师爷真传。

至于题材，应当说是很危险的，基本上属于小说禁区与雷区，或者说，这类题材，稍不注意就有可能爆雷。所以，当我们确乎想写这类题材时，最好采用曹雪芹大师的春秋笔法，含蓄而非直白描写，尽量侧面而非正面来表现。

小说家李熙同志曾经写过一篇带刀的小说，写鹿四事件，也是非常直白与危险的。

当然，诺奖获得者莫言同志在长篇小说《天堂蒜苔之歌》里，也大量写过类似社会矛盾，特别是群众与警察冲突。

当然，老K曾经潜心研究过如何表现这种冲突而又不被审查，那就是不要写大规模冲突，而是小规模，不要浓墨重彩，而是一笔带过，不要正儿八经，而要戏谑调侃。所以你看莫言就很聪明，大段写社会冲突的文字，主角只是两个小警察，不可能在小说里出现几十台公务车与救护车的。所以，小说家要有智慧。针砭时弊最好多用曲笔。

老K.

公主曾经批评老K在小说《正午的火焰》里的群众与政府冲突写得不够具体详细，今天看了这篇小说，老K可以一说了，或者说终于明白公主为什么那么讲了。坦率讲，我那篇小说里的事件，是真实事件基础上来的，而且我家就是受害方之一。我怎么没有深刻的感受的呢？但我并没有详写，而只是把它作为小说里的一小部分，甚至用了恢谐戏谑的笔法来冲淡政治意味。你现在明白老K的良苦用心了吧

老K.

还有，反腐小说，能写省长，就不要写中央委员，能写县长，就不要写省长，能写镇长，就不写县长，能写村长，就不要写镇长。所以，国内小说的反腐，绝大多数停留在村长这一级，随便写。你把村长写再坏也没人说你。可是如果你写县长省长，那就得想破脑壳了。

老K.

好的一面是，我们的公主，只限定于乡镇一级。但是，虚构上又不认真，一个乡镇级别，哪来几十辆公务车与救护车？这都是至少省级规模了，因为一个县级也不可调得动几十辆救护车。这就给审查部门提供了胡扯的口实与把柄。

老K.

当然，老K也注意到了作者的龙抬头与蝎子的意象的隐喻与象征。很好，很好。高赞！

老K.

那末，关于公主这篇力作，我的话讲完了，下面请砖家同志、著名小说家李熙同志发表讲话，大家欢迎！